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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到古稀炉火熊 ──记汤沐海的母亲蓝为洁

文章来源:大手笔网 作者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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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时间:2020-04-07 07:34:58
由于喜欢音乐,我对汤沐海这个名字早就非常熟悉。特别是近些年来,他常与天津交响乐团合作。舞台上的汤沐海总是激情四射,手中的指挥棒似乎有一种魔力,能牵引住场上的每一件乐器,让它们挥洒出各自的音符,形成完美的和声。
 
许多年以前,我曾在一档电视节目中,听到汤沐海的母亲说,她要给儿子写一本书,书名就叫《我的儿子汤沐海》。我觉得这位老太太很有意思!
 
去年十一长假期间,家族聚会,我同在天津音乐学院任教的表妹聊起了汤沐海。她说这个人物的家庭背景可不得了,父亲是赫赫有名的电影导演,哥哥是知名画家,母亲在电影界名气也很大,还写过不少书。
 
这是我没料到的。出于好奇便上网搜索,才知道汤沐海的父亲汤晓丹是老一代电影导演,他的代表作有《南征北战》《渡江侦察记》《红日》这些家喻户晓的影片。母亲蓝为洁则是影坛的幕后英雄──剪辑师,曾剪出《巴山夜雨》《城南旧事》等多部经典影片。她还著有十多部纪实文学作品。
 
看了网上的资料,引起了我对蓝为洁的兴趣,到图书馆借来几本她写的书,走近这位剪辑大师。蓝为洁的文字非常好,例如,她这样描写十年浩劫后他们全家的情况:“从钢筋水泥的隙缝中血肉模糊地钻爬出来,靠自身免疫力医治好我们的皮肉重伤。”
 
蓝为洁1926年生于重庆,高中毕业后进入抗战内迁到重庆的中国电影制片厂(简称“中制厂”)当职员。她与比自己年长16岁的导演汤晓丹相识,彼此之间产生了好感。抗战胜利,蓝为洁一心以为可随中制厂离开重庆回上海──那是她非常向往的地方。但不久却得知,中制厂遣散了三十多名演职员,其中包括她这个最年轻的川妹子。她十分沮丧。就在这时,汤晓丹向她表白:“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回上海?”这句话实际上就是求婚。知心朋友劝蓝为洁接受汤导的求婚,说他为人忠厚,嫁给他会很幸福。于是,蓝为洁所在科的科长夫人请他俩吃了顿饭,这就算结婚了。
 
汤氏夫妇随中制厂回到上海,三年内有了两个孩子。蓝为洁成了家庭主妇,她很不甘心。1948年中制厂迁往台湾,汤晓丹一家留沪。1949年汤导加入上海电影制片厂。蓝为洁在百余名被中制厂遣散的家属中,硬是凭着最优秀的考试成绩被上影厂录用,任剪辑。她自学成才,努力钻研电影知识和技术,以废胶片练手,技艺超群。由一名普通的剪辑师成为“南方第一剪”。
 
蓝为洁在事业上取得很大成就,还是家中的顶梁柱。丈夫长期在外拍电影,她下班回家承担一切事务。两个孩子从小就全托在上影厂的幼儿园。所幸两兄弟都很聪明,并具有极高的艺术天赋。长子汤沐黎喜欢绘画,次子汤沐海喜欢音乐。母亲希望他俩成为艺术家,尽最大可能为孩子们创造条件,听音乐会,看演出,观摩画展,收藏世界名画和各种艺术类书籍,还不惜重金买来一架钢琴。汤沐海十岁就能读懂交响乐总谱。
 
“文革”中汤沐黎被分配当搬运工,汤沐海被分配当车工。蓝为洁中午在食堂不吃菜,只喝一分钱的菜汤,每天出去捡废纸,攒下钱来为大儿子买颜料和画布,给小儿子买了一架手风琴。取琴的地方很远,为节省车钱,她是背着琴回家的。
 
粉碎“四人帮”后,汤沐黎到英国深造,学业优秀,成为著名画家。英国美术界称赞道:“汤沐黎的人体画展示了画家的自我纯洁心灵和美的思想境界,歌颂了人类真善美的高尚品格。”1983年,他被英国彼德·莫尔斯基金会评选为当年最佳画家之一。
 
1978年,汤沐海留学德国,师从世界指挥大师卡拉扬。美国著名音乐家伯恩斯坦也点名要汤沐海担任自己的指挥助理。他是唯一获得格莱美奖的华人指挥家,先后担任世界上九大交响乐团的首席指挥,在国际乐坛名声大震。
 
他们的母亲常说:“我们家有三个艺术家,一个保姆。”这个“保姆”指的就是她自己。
 
蓝为洁大力支持丈夫的事业,生活上精心照料他,使他成为“中国电影史上第一大寿星”;她还把两个儿子培养成为世界级的艺术大师。她自己也不甘心当“保姆”,于是著书立说,撰写出版了《剪辑台上的艺术》。
 
1984年,蓝为洁退休,被邀到全国几十家省市电视台及电影厂,参加一千多部(集)电视剧和多部电影的剪辑指导工作。她还给上海戏剧学院讲授“电影剪辑”课。这位没有上过大学的老师上课从来不带讲稿,因为她的剪辑经验丰富,讲起课来驾轻就熟,游刃有余。
 
蓝为洁从65岁开始写作,并且一发不可收。起初她为上海的报刊写专栏,写电影界鲜为人知的人与事。70岁以后她写书,《我的导演丈夫汤晓丹》《我的音乐家儿子汤沐海》《我的画家儿子汤沐黎》《汤氏人家》,等等,很受广大读者欢迎。
 
“我真有写不完的东西。”蓝为洁由衷地说,她几乎年年都有作品问世。每天上午,她能写好几千字,下午去离家不远的华东医院陪伴“汤爷爷”──他90岁以后就住进了医院。
 
蓝为洁73岁生日那天,汤沐黎送给母亲一首诗:“苦海十年生死丛,礁岩浪过更峥嵘。相夫立业家中柱,教子成材天外鸿。一剪分明扬影艺,千篇洗练叙肠衷。川菊晚放秋风爽,人到古稀炉火熊。”蓝为洁很喜欢:“他的诗概括了我的一生,知母莫如子。”她尤其喜欢“人到古稀炉火熊”,认为那正是自己晚年生活的最好写照。
 
2012年汤晓丹以102岁高龄仙逝。在追思会上蓝为洁向众人说:“‘汤爷爷’没有离开我,请你们放心,我会生活得很好的……”
 
两年后,身体健康、精力充沛的蓝为洁突然病倒。但她没受病痛的过多折磨,很快便驾鹤西去,与“汤爷爷”在另一个世界团聚。